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四师七十九团驻尼勒克县寨口镇,她的团歌是《比香格里拉还美的地方》,词作者是顾丁昆,曲作者是关寿清。
我调离寨口派出所,眨眼7年多了。
偶尔会梦见我站在寨口湖的大堤坝上看瀑布:梦是彩色的,梦中,阳光灿烂,大片大片水雾里,彩虹轻舞飞扬。
寨口的夏天是美丽的。2011年夏天,我在寨口雪山沟里的一个哈萨克老乡家里喝的马奶,让我一生难忘。
那天一早,我和所里民警去雪山沟办案。办案的地方很远,基本上没有什么住家户了。中午时,我们路过一个哈萨克族老乡家,一起去的民警中有认识那位老乡的,简单沟通后,决定在他家吃午饭。
老乡的毡房扎在一个靠泉水边的山脚下,北边是座大山,周围没有邻居。毡房四周全是绿油油的草,象铺了一层绒绒的地毯,地毯上到处是盛开的五颜六色的小野花;不远处是大片大片墨绿的松林,林中不知名的鸟不停地叫着;白皑皑的雪就在北边山顶上,大朵的云彩围着山腰,距离之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抓住;一些牛马羊在附近悠闲地吃草。空气清新的令人心醉,偶尔飘来一股淡淡的牛粪味;天空纯净的象块蓝宝石。我随意四处转转,感觉置身童话世界,不由地想起了《桃花源记》。主人家的两个小男孩兴奋地围着警车转着叫着,两只哈萨土狗也不甘寂寞,加入小孩的队伍中。估计他家这地方平时少有人来。民警告诉我,翻过北边的那座高山,就是精河县的地界了。
在毡房外松树下的毯子上,女主人铺好了一块洁白的餐布,男主人热情地招呼我们围餐布坐好,用精致的皮夹克开始切馕,又让他的小儿子到毡房里拿出了冬不拉;女主人端出酥油和马奶,然后在一个浅咖啡色的铜壶里烧水,配制奶茶。说实在的,我开始并没有在意吃的东西,倒是对那套人工削出来盛马奶的松木盆子、喝马奶的小木碗,以及舀马奶的小木勺子产生了兴趣,还想听男主人唱哈萨克族歌。
喝了几口奶茶,我接过女主人递过来的马奶,随意喝了一口,立刻呆住了:这是马奶吗?我从来没有喝过这味道的!那马奶,从入口到肚里,竞可以品出四种味道:入口纯酸,酸的直冲鼻腔;还没有回过神来,马上有种酒的感觉,微微的,很细腻;酒的感觉还在回味时,在舌根处又可以品出隐隐的奶香;等马奶到喉咙处时,却又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清草味!我当时不相信这种感觉,立刻又喝了第二口,第三口,一碗,二碗------!老天,我这才明白,以前喝的马奶,是兑过水的,不是纯马奶!而女主人配制的奶茶,更是奶香四溢,茶味纯酽,咸淡适宜,远非工业制品的奶茶粉可比。
到寨口派出所工作后,常听民族民警给我讲:在寨口山里的哈萨克族牧民能喝出你家的马奶是马吃三片叶子的草酿的,还是五片叶子的草酿的;他们养的牛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矿泉水,吸的是纯氧气,所以挤出来的牛奶和别的地方绝对不一样,营养价值要高很多,所以寨口牌奶粉畅销各地。我不信,以为这是笑谈。现在我信了,真的。
那天,在冬不拉伴奏的哈萨克族歌声里,我喝了整整十二碗纯纯的马奶,吃了一大碗女主人做的香喷喷的风干羊肉揪片子。回所的路上,马奶的后劲上来了,加之警车在山路上一摇一晃、上坡下坡的,我整个人晕了,感觉身体在飘,眼皮不停地打架。瞅着车外白云蓝天青山绿水,打着马奶混和着风干羊肉揪片子味的饱嗝,听着车里放着的吉尔拉曲子,颇有“日饮马奶十二碗,不辞长做寨口人”的感觉。
寨口的秋天是忙碌的,处处充满了快乐和丰收的喜悦,到处都是忙碌的人们,转场和打草是印象最深的。派出所旁的公路上,无论白天晚上,一直有牛马羊在转场,每天公路上都是尘土飞扬,粪便随处都是。可每个转场的牧民的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
辛苦一年了,终于有收获了。春天进山时的一群羊,瘦弱不甚,叫声都是降调的,上气不接下气,秋天不仅两群羊回来了,羊也长大长胖了,叫声又亮又脆又绵长,胖胖的羊尾巴一扭一扭的,个个都象儿童动画片里的天线宝宝;马春天进山时,瘦的皮包骨头,毛色发暗,走路时臀部象插了两把刀,现在每个都膘肥体壮,毛色发亮,不停地摇头晃脑打着响鼻,相互簇拥着往前跑,臀部的肉结实的象一块块石头,小跑时那肉疙瘩相互拧着,象要爆炸一样;牛最温顺了,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嚼着东西,一副于世无争的样子,根本不管旁边发生了什么;哈萨土狗不是被马牛逼到路边,淹没在尘土里,就是被大群的羊挤来挤去,茫茫然望着主人,干叫两声,又赶紧小跑到主人附近,跟在主人的座骑后。
寨口的秋天还有一道风景,那就是随处可见的扛着大扇镰、扇镰上挂着水和馕去打草的哈萨克族男人。这是哈萨克族男人每年最辛苦的一个季节。打草是技术活,尤其要掌握好用腰的力度,不是每个人都能干这个活的。能干会干的哈萨克族男人,一天可以打好几亩,请他打草的人都排队,一个秋天可以挣好多钱。
公路上转场的车、转场的牛马羊和拉草的车,一直持续二个多月,那是寨口丰收的季节,最美的季节。
寨口的冬天,雪大,每次都可以淹没膝盖。派出所扫雪的区域不算小,除了院子,还有200多米公路,要一直扫到下坡那个牛的雕像处(雕像基石上的铭文是新疆作协副主席、兵团作协主席、《镇边将军张仲瀚》的作者丰收写的)。
记得有一次雪下得特别大,我们全所民警扫了整整两天!所里有一个木制推雪板,模样有点象老东方红拖拉机的推土铲子,绑着一节长绳,一个民警在前面拉,两个民警后面推,三个人推一会儿,满头大汗,换人,否则很累,坚持不下去。
有时早上雪扫干净了,下午风又将雪刮到路上来了;头天好容易把雪扫好了,第二天一早,公路上又是一层,不得已,重新扫。现在想想,一群人民警察在刺骨的寒风中,哈着白气在公路上扫雪,也不失为寨口冬天一道美丽的风景。
寨口的春天是让人记忆深刻的。每年四月,饮用水是浑的,一点不夸张地形容,和咖啡一样,一定要放明矾沉淀后才能喝。我去工作后第一次看到那水时,吓坏了:这样的水怎么喝?心里有了强烈的抵触感和拒绝心理。
于是悄悄批发矿泉水洗脸刷牙。可是过了不久,觉得不对劲了:79团几千人,从建团到现在几十年,从大人到小孩,从男到女,不都喝这样的水过来的吗?我来了才几天?大家都喝,凭什么我就不能喝?惭愧不已的同时,心中豁然开朗,再喝那明矾沉淀过的水时,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担忧了。
现在想,我们平时不停地学这个“精神”,那个“精神”,其实在寨口,春天喝明矾沉淀过的水,我个人认为也是一种精神,我且称它为“寨口精神”,这是一种挑战自然、挑战生活、挑战自我的真实写照。只要喝过那样水的人,无论时间长短,都是可敬可颂的,都是“寨口精神”的实践者。
可我还是希望,有一天,所有的寨口人,在春天能喝上清澈的水。
寨口,蒙古语,汉语婴儿的意思。
寨口79团,不正如一个婴儿一样吗?她有黑的眸,粉的肤,天真无邪的笑脸,呀呀学语的稚态,让每个见过她的人,为之心疼,为之心动;让每个曾经在那里生活过工作过又离开她的人,永远想她,爱她,关注她,怀念她;更希望她今后,有一个美好的未来。